散文 (朱玉富)
西入天关洒霖雨,须惜穷鳞在泥土。大自然好像一首曲,一首无边无际的曲,每个音符都带有动听的音律,每个音节都带着欢快的节奏,每个音段都带有柔美和安适,歌曲自然而不失感点,多似水中有动的鱼儿,自由,愉快。这首曲载着倾听者无虑的梦想,使倾听者感受曲中大自然的鸟语花香,大自然的多彩芬芳,思绪沉沦在大自然如此令人向往之中。深秋万物萧条,窗外秋雨飘飞着。我站在家乡济南市钢城区艾山街道庙子社区的五楼阳台上凝视窗外的九龙山脉,灰蒙蒙的天空被雨帘遮盖,地下的水泥路面、柏油路面溅起层层水泡,但它们不要雨水,它们把雨水顺势排掉,排给下水管道,排给江河湖海。唯有那些草坪,或是有泥土的地方,接纳了雨水,在落满树叶的草坪上,滋润着来年的生机和活力。
是什么让我们如此心安?一生与泥土打交道的父亲用自己沉默的劳作给我作出了回答。每当他牵着牛打着赤脚走向田地耕耘的时候,看到他的表情是那样的知足和沉稳。他知道泥土与他一样是沉默的,泥土不会骗他,播下纯的希望,会在金秋时节,交给他一个满意的金黄。我没有继承父亲的遗业,尽管年年用笔在纸质媒体和网络媒体上耕耘,但相比父亲生前在土地上耕种,我常常有一种空虚和不安。我脱离了泥土,我生活在楼房林立的城市,我与泥土被钢筋水泥隔开,被轰隆的汽笛声和尾气“晕染”着肺部。而家乡的泥土忍受着痛,保持着沉默,似乎安分着,似乎无语着,但我不这么认为。
作为一个常年与泥土打交道的人我的父母,他们来到我生活的城市,即使不要去劳作,但他们仍然不习惯。记得父亲第一次到城里居住,第三天的时候,病了。我带他去医院检查,父亲执意不肯,说是来这里水土不服,碱性的水质让他第一天来时就不断地跑厕所拉肚子,无论如何要回去,生活在楼上,有一种脚不踏土悬空的感觉;让人无法安然睡觉。现在回想起来,我理解父亲楼上根本没有土,哪谈得上服?父亲回家后,不到一个星期,来电说他的“病”好了,他所种的蔬菜长势很好,翠绿翠绿的。我想起儿时的一件事:传媒中心一个浙江的同事因水土不服拉肚子,多日不止,无奈之下,不知是谁出的主意把一捧泥土放在锅里炒热,然后用纱布包好,放在他肚脐上,果然不出一晚,高烧退了,第二天,同伴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们的眼前。
我无法描述泥土对我们来说是何等的重要,即使在我们背离故土,在我们抛弃它的时候,它在风雨里保持着沉默,保持着亿万年不变的本性。其实泥土是有声音的,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把耳朵贴近泥土,会听到它发出的舒缓的哧哧声,这声音清脆,让我们心无旁骛,它像一块明矾,能净化我们心中的浑浊,教我们心归何处。由此,我想到百年老树千年古木,它们近似神明,之所以风雨不动安如山,是因为它们的根系深植于泥土之中,有泥土的呵护,因此,也明白了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的道理。
在国家发展日新月异、物欲横流、灯红酒绿的速度生活里,人们意识和生活日益膨胀的今天,对于泥土,我们又几成贴近?当成片的树木被滥砍滥伐之后,当沙尘暴和泥石流向人类发起灾难性威胁的时候,我们才知那是泥土难以忍受背叛的心痛,在极限之至时所爆发出的脾气和性格,它要让人类接受应有的惩罚。被泥土养育的人,在青年、中年之时,又何曾用真心去贴近过泥土?唯独等到老年,等到生命走到了尽头,方才悟出入土为安的真谛。其实,我们生活了一辈子,哪一刻能脱离得了泥土,我们一日三餐的粮食是泥土所奉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见不得世面的身体部位,是泥土通过输送作物的养分,为我们提供了一块遮羞布,在我们寿终正寝之时,又是泥土接纳了我们肉体的全部,哪怕是一个浅浅的墓穴或是一捧骨灰,那才是真正的接纳和永久的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