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芽青青

　　散文（朱玉富）

 

　　“杨柳青青芳菲节，可恨年年增离别，一叶随风忽报秋。纵使君来岂堪折？……”听着随风飘来吟春的优雅唐诗，也把我“牵”回了情魂梦绕的故乡。

 

　　在我的记忆中，济南市钢城区艾山罗汉峪村故乡的柳树很多。房前屋后，沟坎田头，到处长满了柳树。但最为有名的算是罗汉崖下看山屋子旁的四棵柳树。每一棵柳树都要两个壮汉劳力扣手合抱才能抱住。还有混离山子西面猪圈旁的一颗大柳树，整个树荫竟然遮住一亩多地，童年时，记得有一年夏天，跟着父亲在山林里看家，一场大风夹杂着冰雹，把隐藏在柳叶下避雨的麻雀，被冰雹砸的满地皆是，雨过天晴后，父亲领着我和弟弟拿着辣条筐，竟然捡拾了满满两筐；砸死的麻雀也成为了父亲的下酒菜和我们打牙祭的肉脯。如今的故乡，柳树却少见了许多，先前的老柳树大多换上了速生的白杨和花椒树。据说村民办丧事要砍几根孝顺棍子都要四处找柳，甚至沿河路两旁的护河柳树被砍伐的肢体破碎。少年时，因为缺乏文化生活，上柳树上折柳拧哨子，陶鸟窝成为那个时代玩伴，因此，我们六十年代末的这一代人是与柳结缘颇深的，与其他树相比，我独爱斑驳婆娑的树影。春日里，无论是拧一根柳笛，抑或含一片青叶都能吹出早春的意蕴。想着小时候折柳为帽、拧柳为笛（哨子）的往事。要说最为伤害柳的事情，算是吃柳芽了。饥荒孬年没有菜吃，大人们便教孩子们四处去寻野菜，拿回来洗净，腌、炒、炝、蒸，虽然有点苦，却也不输其味，总让人吃不够。地里的野菜挖完了，便要寻树上的。“七九八九，河岸看柳”。一场春雨过后，四周的柳树仿佛约定了似的，一大早便吐出新鲜的芽儿，待芽刚刚吐蕊。下午放学后，小伙伴便“猴”似地爬上树，一人腰里系个小书包。骑在树权上，轻快地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把柳芽儿捋下来。因此，柳芽是小时候家里常吃的一种菜，尽管几十年过去了，偶然想起小时候吃柳芽的光景，似乎至今感觉味蕾里还残留着柳芽的味道。被开水虑过的柳芽香中带着一丝苦味，但这苦却苦得恰到好处。家乡的柳树又分红柳和绿柳；做柳芽菜需用甜柳，（也叫绿柳）。甜柳，喜生长在沟塘边，得雨露滋润，沐日光月华，长得俊逸、洒脱。“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因此，为了歌唱柳树的功劳；家乡莱芜便有了地方剧种戏莱芜梆子《红柳绿柳》至今久唱不衰。要吃柳芽菜，却不能待柳叶长成，须取嫩黄的、毛茸茸的柳芽儿为佳。做柳芽菜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其中，颇有些讲究。新的柳芽摘下，并不急于去做，需放在背阳处晾上半日，稍收些水汽（叶绿素）；待初有些微软时，收起来；然后，烧一锅开水，水沸时把它倒到锅里，这一道工序十分关键，叫“焯”。没有把握到火候捞得早了，口生，除不了苦味；捞迟了，“面”了，也就做不成柳芽菜。在家乡鲁中艾山，一般的新手是做不好柳芽菜的。于是焯柳芽也自然成了熟手大娘大嫂们的“专利”。那时节她们总是忙得很。在柳芽萌发的季节常被邻家请去当“掌灶”。柳芽焯至八成熟最好。既除去了苦味，又不生不“面腻”，口感也好。焯好的柳芽，捞出迅速装在坛子里。如有瓷小坛子更好，放上葱、姜、大小茴末、花椒粉、精盐，用手拌均匀，取一块布扎上坛口封口，放三五天就成了。吃时取一小碟，浇上两滴香油，夹一筷入口，初时觉得凉：细细地嚼一下，两腮生香；停下来品一品，伴有淡淡的苦味。清凉、浓香、微苦，这就是地道的柳芽菜了。柳芽菜封闭好了放得长久，有时候做得多了，十天半月吃不完，也不变馊变味。听父亲讲，吃野菜的穷命往往活得硬。青青的柳芽嫩叶，人们不但喜欢采食，而且在那个医药困乏的年代，因为农民缺钱少药；常采集些嫩柳芽作药备用。《本草再新》说：“柳头平肝，发(散)热。”中药四百味说：“柳叶苦寒，可治尿难，关节肿痛，取鲜柳叶30克煎水内服，日服2次，可治风湿性关节炎；预防黄疸型肝炎；治疗无名肿毒，跌打损伤。”我国食柳芽也已有相当长的历史，南宋《山家清供》就有“柳叶韭”条：“条嫩柳叶少许，同(春韭)佳，故日早柳叶韭。”如今，在柳芽吐蕊的季节，苏、鲁、皖等地的农村还有春天取柳芽制作美食的习俗，有柳叶包子、柳芽翠烙、凉拌柳穗等菜点。凉拌柳芽的清香扑入鼻孔，润着口腔，直达肺腑。它味涩而不苦，甜而不腻，可凉血、降脂、润燥，是春季不可多得的保健食品。柳芽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具有祛风、明目、乌发、驻颜、益寿等功效．还可清火解毒。前不久，去新泰市代理一件伤害案子，在一家饭店竟然品尝到了久久遗忘了的柳芽菜和柳芽茶，倒感觉有些愕然了。“何事春风容不得？和莺吹折树枝花”！随着春回大地，沉寂了一冬的柳树纷纷滋生出嫩绿色的新芽，但这些预示着勃勃生机的柳芽还未真正享受到和煦的春风，就被一些餐馆的伙计成枝成枝地剪落下来。成为了招引食客的“招牌菜”。

 

　　柳芽不仅能食用，还能当茶喝。《茶经》里也有柳芽茶的做法，算得上繁琐，但饮者也只说它贮藏愈久，茶味愈浓，那茶味实际上是柳芽的苦味儿。爱茶的人对柳芽茶这样描述：“柳茶基本归于苦茶的范畴，才入口很不适应，慢慢的喝了第二茬的水，舌头就能够从苦涩的味道中微微觉得那一丝丝的纯粹的清新”。

 

　　我对喝茶没有什么讲究，喝柳芽茶也只有喝过几次，但喝过后却再也不会能记它，就象平淡的岁月，经历的时候感觉平凡无味，过后才知道那就是幸福。

 

　　柳絮扬，种高粱。在早春干燥的天气里，饮上一口柳尖茶，含上一片初春在嘴里，那种从口到心的润泽，带着春天脚步的来临，万物复苏的晕染，人心也开始萌动起来。那种轻快、活泼、充满希望的感觉就是吃春柳喝柳芽茶的感觉，也是幸福享受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