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朱玉富)
母爱无所报,悲泪哽在喉。在母亲节之际,总想拿起笔来为母亲写点什么,可每每提笔时,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写起。也许我的笔太拙,无法承载母爱的份量;也许我的字太浅,不能表达对母亲感恩的情怀。
屈指数来,母亲离开我已经整整52个年头。52个春秋,岁月沧桑,时间暗淡了许多记忆,但母亲的形象,却更加鲜明地镌刻在我的脑海里,她的音容笑貌一直伴随着我走过风雨、走过坎坷、走过童年和中年。
在母亲去世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相信我敬爱的母亲已经离我而去,一直认为她出了远门或安详地睡去了。在外工作20多年来尽管我的工作和职业需要采访、采风和外出,但我都会利用节假日回到老家看看,看到生我养我的那块土地时,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亲切和熟悉,唯独老屋不见了我母亲的身影。记得过去我每一次回家时,母亲总是站在村门口笑眯眯地迎望着我,然后回家就在厨房里忙开了,总是想方设法为我弄点好吃的。然而这一切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可惜我再也体验不到那种幸福的时刻,再也想不到母亲为我做饭了。无法再冲着母亲喊一声“娘”了;母亲没了,天塌下一半。我哭,是在下一场自己的泪雨。
在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虚岁才6岁,因此对母亲的记忆很少也很鲜明。在母亲去世的一个月后,按照鲁中钢城艾山的风俗要给母亲烧五七,大哥和姐姐 找出母亲穿过的新旧衣服,大包小包捆好,有三哥挑着要到母亲的坟前焚烧。姐姐找出母亲的老花镜、梨木梳子、鞋子,都给母亲带上送往天堂。四哥说:再在房间里好好找一找,看看还有哪些东西,是母亲忘了的。一个人活了一辈子,留下的遗物就那么一小堆。找来找去,偏偏忘了自己——我不正是母亲最大的遗物吗?“她放心不下的是我和4岁的弟弟啊……”
“母亲”是,人世间最深情的呼唤,母亲的称谓是世上最温馨的字眼。尽管母亲去世36年,我也做了爷爷的人了,可是每次清明、端午节、十月一日和母亲的祭日,我不敢回忆母亲的点点滴滴,一回忆就心痛。直到某一天,把母亲的一大堆遗像进行整理, 整整三十多年,全部剪辑成一幅幅画面:母亲曾经的村头桥上送我、接我,循环和往复,定格在了记忆的胶片上。
母亲走了,可她写在我童年记忆深处的硬盘里仍然活着,仿佛屏住呼吸,等待我们阅读。母亲直到临终前都不知道自己真的会死,她跟奶奶开玩笑说“我要一直活下去”。她死时没有恐惧、没有牵挂,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记得母亲曾对大哥说,昨晚梦见送孙子上幼儿园,孩子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真可是爱……”可哥哥们净忙着所谓的事业,却未顾得上满足母亲这一小小的愿望。母亲,没来得及抱孙子就走了。正如她从不催促我们,她也不会责怪我们的。母亲就这么个人:宁愿让自己失望也不愿因自己的愿望而让亲人为难。
“比死亡更轻的是昏迷,比昏迷更轻的是睡眠,母亲真的睡去了?”医院里大夫遗憾地摊开围观的我们,说他们尽力抢救,母亲还是停止了呼吸。我看见的:刚才动用了心脏起博器及种种叫不出名字的医疗器械,护士们跑进跑出手忙脚乱……母亲仍然喘不过气来。她的肺叶像停泊的船帆一样,最终停泊在病床上了。“母亲会醒来吗?”我仰望着头向医生傻问?在构成世界的一小块雪景的白色医院,我只能把主治大夫当成上帝。他低头开具死亡证明,嘱咐大哥怎么去派出所办吊销手续,我又想向他求助了:能否顺便替我的母亲在天堂上一个户口?
母亲一生没有进过电影院、没有逛过公园、没有吃过肯德基,成为我一生的缺憾。没有条件时,是一种祈祷和盼望,可等到有条件弥补,母亲已不在了。记得母亲去世的那天是5月25日,那一日家乡下了五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雨。好像老天也怜惜天下失去了一位淳朴善良的母亲,老天也为母亲的去世感到惋惜落泪。在母亲出殡的时雨又下起来,雨水掩盖了母亲的墓穴,我第一次遭遇这么大的雨,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悲伤,在母亲棺柩送往林地的泥泞路上,我拦住抬棺材的村人,他们被我的举动感染的泪如雨下。
52年来,每次回到老家的老屋看到镜框里母亲的遗像、回忆着母亲生前的历历往事,我都就会心如刀割、悔泪如雨。
母亲走了,可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至今仍在我的脑中回旋。含泪悲戚问苍天,母亲天堂何日还,我期盼乾坤倒转,让夙愿变现。在记忆的U盘里,母亲成为我毕生的追忆和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