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的清晨
文/田艳
初雪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寒夜,被窝里的人儿缩了缩身子,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又一次沉沉地睡去。
远处的山头晕染着一圈红晕,雪花儿也被染成了红色,许是沾些了水,晕圈向四周扩散开,红色、橘色、黄色,最后,变成了泛着金光的白色。近处的屋顶飘散着缕缕青烟,消融的白雪顺着瓦沟慢慢流淌,从屋檐滴落到水沟。屋子里静得像没人似的,只听得见柴火燃烧、金属碰撞的声音。
“起床吃饭了,再不起来我要掀被子咯”,母亲的语气听起来很柔和,却也能从中嗅到丝丝危险的气息。或许是没听见,也或许是听见了,被子动了动,但被窝里的人连脑袋都没有露出来便没了动静。
砰,门关了,吱呀,门开了,被窝里的人知道,母亲一定正从厨房一步步地向她逼近,心里不禁打起了鼓。起,还是不起?心中的两个小人还没来得及好好辩论一番,啪,屋子瞬间亮堂了,只见被子腾空而起,被窝里的人似被泼了盆冷水,弹坐而起,被子顺势落到了腿上。她双眼紧闭,川字眉头竖插在两眼间,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无可奈何。
“我起来了”,嘴巴都懒得张开,怕是只有母亲才能听懂她的话吧!
“上学都要迟到了,还不起来”“再不起来,一会儿迟到了我就告诉老师喊了你几百遍都不起床”“其他同学肯定都到学校了”母亲的唠叨声越来越远。
单手拉住被子,就着原本的姿势直挺挺地躺下,被子顺势盖上,动作一气呵成。正想续上美梦,下一秒,“怎么还不起来?”,母亲的语气严厉了些,危险的气息更加浓郁,被窝里的人不禁抖了抖,弱弱地回了一句“在穿衣服啦”。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凭经验抓着右边柜子上的衣服,一股脑全塞进被窝里。“最后一遍,赶紧起床”母亲有力的声音穿透了房门。被窝里钻出个脑袋,乱发盖住了眼睛,两个指头拨了拨头发,眼珠子动了动,两眼微睁,感受到光的存在又紧紧闭上,再用力睁开,闭上,反复几次,终于清醒了。半坐起来,从被窝拿出带有体温的衣服穿上,拿开被子,起身,直直地朝厨房走去。
“洗漱”母亲的怒意已经装不住了。
“嗯,就洗”
走流程似的洗漱完,然后搬个小板凳,坐在火堆旁边,伸出双手、五指张开、呈一定的弧形半举着,淡黄的火光透过指缝照在脸上,脸蛋渐渐热了起来。火堆上面架了一个三脚架,据父亲说是奶奶那一辈就开始用的,三脚架上放了一口锅,锅底厚厚的黑垢似乎正诉说着岁月。揭开锅盖,白烟扑面而来,锅里的汤在萝卜和肉之间不停歇地翻滚跳跃。
“娃儿起床了吗?”门外传来父亲的声音
“我早就起来了”边回答,边开门寻父亲的身影,父亲正拿着一颗刚从雪地里刨出来的白菜朝厨房走来。父亲的鼻子、脸颊和双手冻得通红,放下白菜,搬个小凳子,伸出冻红的双手、五指张开、呈一定的弧形半举着,火光映照着被岁月书写过的脸上。
“你们俩自己来端饭。”可能还在因为我赖床生气吧!
“好”,父亲应着:“外面的雪都有些化了,吃完饭我们去一趟地里,看看遮红薯的塑料膜有没有被压塌。”母亲没有理会他。
父亲又说:“一会儿我洗碗,辛苦你做饭啦”。
母亲这才瞥了他一眼回道:“好,吃了饭你送她去学校。”“好嘞!”
饭后,父亲拿来我的小书包,我顺手戴上帽子、围巾、手套,穿上小靴子,跟在父亲身后,全副武装朝着知识的海洋游去。
出门不久就遇到了同学,嘿,这下好玩了,我两手一蹭,脱掉手套,揉成一坨揣进衣服兜里,抓起一大把雪,捏成一小坨,向同学扔去。“啊, 你完了”,对方也不甘示弱,捏了一个雪球向我砸过来,我双腿一弯,完美躲过。咯吱咯吱,是雪被压碎的声音,我因重心不稳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还好穿得厚实,没有一点儿疼痛感。父亲回头看了看我,忍不住笑了,无视我伸过去的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无奈,我只能扭动着笨拙的身子慢慢站起来,战斗又打响了。一路上,雪球你来我往。
在离学校还有些距离的地方,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欢笑声,越近,声音越加清晰,脚下的步伐也越加轻快。“哈哈哈哈”“嘿嘿嘿”“呵呵呵”声色各异的笑不断地从学校传出来,我飞奔进去,全然没有听到身后的父亲在交代着什么。书包都来不及放下,我就参与进了这场雪战里,无数的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
“铛......铛......铛......”,校园一角,那锈迹斑斑的铁盘发出号令,雪地里的学生好似沙场上的战士,拔腿就像真正的战场——教室冲去。
“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两岸青山相对出,孤帆一片日边来。”朗朗书声飘出窗外,随着白雪消融的声音慢慢消散在空中,闹腾的早晨终于归于平静。(作者:四川绵竹 田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