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到山柿俏
散文(朱玉富)
农谚道:“七月核桃八月梨,十月柿子乱赶集”!记忆里老家济南市钢城区罗汉峪村老屋的南侧有一棵老柿树,从我记事起就已经在那儿了。柿子树栽树于何年已经不记得了,但只知道是太爷爷栽种的,现在算来也有百余年时间里了吧。柿子树因常年累月的风雨剥蚀树干也已老化,表皮已经皴裂得不成样子,厚重、粗糙且裂痕斑斑,尽管它那么老了,却每年都能结许多柿子,我一直觉得这是一件神奇的事情。除了这一棵老柿树,村里还有许许多多的柿子树,尤其是山坡上,不知道哪里来的,不知道谁栽的,家乡的三面环山,沟沟岭岭上长满柿子树,因为柿子树耐贫瘠,所以,不管是石峰还是沙梁上都能看到它挺拔的身姿。
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每逢春季时节,柿子树粗糙的枝丫上吐露出细碎的嫩芽。渐渐地,由嫩芽变成嫩叶,嫩叶长成小绿叶,起初是薄薄的、轻盈的绿,后来那绿变得越来越清晰,绿叶丛中还藏着一个个翠绿的花托,开着白的、黄的小花,直到有一天满树都被绿叶覆盖,粗枝大叶自由舒展着,变成了一把巨大的绿伞为家人们遮风挡雨,绿色的小果子也已经挂满了枝头。农闲的时候,村里的人会聚集在树下打牌、下棋,聊天。到了中午,总有那么几个人要端着饭食来这里享用,不管是普通的农家饭,还是热气腾腾的煮地瓜,或是一碗劲道的面条,必定要弄上浇头调得香香的,叫人一闻就口水直流,在树下或蹲或站,一边闲聊一边吸溜着碗里的面条,似乎在这老柿子树下吃饭,那饭格外的香。
从春到夏,随着季节的变化,柿子由青变涩,由涩变黄到红,也就到了采摘时节。到了深秋的霜降季节,干枯的树叶完成了它的使命,纷纷落下,像蝴蝶一样在风中翩翩起舞。等树叶落完后,一个个红彤彤的柿子犹如一盏盏的小红灯笼,远远望去,满山遍野一片片火红的灿烂,因为它们的守望,给这萧瑟的秋天带来了喜庆的意味,所以人们总喜欢用满树红灯笼来比喻它们。等到立冬,光秃的枝丫上剩下的几个柿子也被饥饿的鸟儿蚕食了。北方的冬季总是干冷,树叶子和枯枝被村民搂成柴禾,用来冬天烧水做饭。
记得小时候,家里的生活常常很拮据,应该说那个年代村里大多数人的日子都过得艰难,很多农户都会到山上或自家的柿子树上采摘柿子,用钩担和辣条筐或提篮挑了去集市上卖,当然也包括我的父亲。记不清有多少回,父亲带着我和弟弟到自家的南山上摘柿子,我扛着长长的枣树棍,父亲挑着提篮和辣条筐。印象里,父亲身体总是不太好,然而每次摘柿子的时候,或者在春播秋收获的时候,父亲总会爆发出惊人的体力、耐力和毅力。最为惊奇的是,他居然会爬树!幼小的我和弟弟守在树下,眼看着父亲一点一点攀到树顶,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便用铁钩子钩柿子,我便与弟弟在下面撑好棉条接柿子!
父亲举着长长的钩竿,钩下一个又一个的柿子挑给我,我从钩子上把柿子取下来,樶在棉条上,树下的柿子越堆越多,我和弟弟坐在柿子堆里都快被埋掉了!我和弟弟开始摘柿子,把叶子和枝条都摘掉只留下果实,此时一定要注意不能伤到柿子果皮和蒂,便于保存,也为了有个好的卖相。碰到软柿子,我们叫它“烘柿”,可以小心把其摘下直接在柿子皮上咬一个小口,直接吸吮,那甜中带涩的滋味,至今好像就在眼前。烘柿摘多了,可以拿回家让母亲给摊柿子煎饼吃,那种黄橙橙的颜色,在那个物质困乏的年代,让人垂涎欲滴。揽柿子,也是个技术活,把铁锅或者梢桶里的水烧温后,把手放进去试一下不烫手了,再把柿子放进去,看到锅内或缸里的水变紫了,柿子也就揽熟了,这个时间大约要等上一周的时间。还有一种叫铉柿饼,农人们常常会用菜刀或镰刀把柿子削掉,放在磨盘或窗台上晾晒,等晾晒的软了,再用手捏,这样反复的捏娑五六天后,等柿饼上有了白醭,柿饼也就晒成了。在那个食不裹腹的年代,父亲领着大哥到西山去刨刺猬皮,晒干后再挑到莱钢炼钢炉去卖,父亲和大哥一天的口粮就是一把柿子皮和山泉水。童年的记忆一帧幁在眼前播放,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柿子不仅是一家人一年的期盼,也温暖了我一段甜蜜大于的苦涩童年。
在现今物质丰富、吃啥有啥的年月。父亲经常对我们说,“过去的那年月也真是奇怪了,什么庄稼果木都收成不好,偏就咱们村的柿子,满山都是,长得又大又甜,摘一些还能到集市上还能换点钱,那些年的柿子真是通人性啊!看看现在,日子好了,好东西也多了,山上的柿子都落了也没人去拾啦!”
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是啊!柿子树生命力极强,随处都可以生长,山沟、平地、坡上到处都有它的踪迹,极容易成活。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只是靠着天然的风霜雨露滋养,便酝酿出了甜蜜蜜的果实,任人采摘。它全身是宝,躯干为人遮荫,枝叶又可以当做柴火供人取暖。它默默无语,观看着人世间的纷扰,天荒地老不为所动。它从不向人们索取什么,也不向天地争抢什么,安抚着人们内心的浮躁,它的大智大禹与浮躁的人们无法比拟。
秋去冬来万物休,唯有柿树挂灯笼。如今我离开了故乡,离开了生我养我的根,但家乡老屋旁的那棵柿子树深深的扎根在了我心中。每当看到应季的柿子时,我就会想起奶奶,童年都的往事让我泪眼婆娑。现如今老家院子里面那颗柿子树也随着新农村振兴被砍伐,随着老屋的坍塌被记忆封存在了心旅的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