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朱玉富)
“清明前后一场雨,串串榆钱中了举”。榆树是老家济南市钢城区艾山常见的一种树,在房前屋后,或者在庭院里,到处都有它的身影。在农村,最先感知春天到来的也是榆树。一场春雨的滋润,沉睡了一个冬天的榆树开始苏醒了。先是榆树枝头鼓满了淡紫色的苞,紧接着身穿绿色外衣、小巧圆薄、形如钱币一样的榆钱子长大了。一嘟噜一嘟噜地挂满枝头,像一串串绿色铜钱,煞是让人心醉。多年的都市生活,早已忽略了榆钱的存在,偶尔看到久违的流失的童年熟悉的记忆记,耳边仿佛又响起儿时“东家妞,西家娃,采回榆钱过家家,一串串,一把把,黏黏糊糊甜嘴巴……”记忆随着儿歌的旋律又‘牵’回了少年时代。
童年的记忆里,在奶奶家的老屋后,有一棵一抱多粗的大榆树,它粗壮的枝丫伸展到半空中,犹如一把巨型的雨伞给奶奶的茅草屋搭起一顶绿色屏障。炎热的三伏天从农田归来的乡亲都喜欢在树下乘凉小憩,当然,树下也经常会聚集着一些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搬着一个小木凳,摇着麦秸扇,坐在树荫底下缝衣、纳鞋底和聊天。记得那时我总喜欢依偎在奶奶温暖的怀里,赖着她给我讲孟姜女和月亮奶奶的故事。记得,每到采摘榆钱子的季节,父亲总会用一根长长的木棍绑上一个铁钩子,在老家的老榆树上钩下一些挂满榆钱子的树枝。这时,母亲端来一个盛馍馍的筐子,把榆钱子一串一串地采摘下来放进筐子里。那时,还是孩童的我也总是调皮地撸一串榆钱子放进嘴巴里尝尝鲜。香甜中带有丝丝的清香,吃上一口真是唇齿留香。母亲把采摘好的榆钱子放在清水里,一遍一遍地淘洗干净,然后控干水分,在上面撒上一些面粉和盐,搅拌均匀,捏成一个个窝窝头,放进锅里蒸上二十多分钟。等掀开锅的那一刻,浓浓的榆钱子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那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榆钱子窝窝,现在回忆起来感觉比吃肉都香。
人一天天的衰老,老榆树也一天的健壮。每年的初春时节,老榆树就早早地吐出榆钱儿,绿绿的、嫩嫩的,坠成一串串的绿色珠链。农民有谚语“榆钱落,耩谷还不错”。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每当此时,淘气的我就会沿着搭在屋檐上的枝丫,爬到树上捋榆钱儿吃,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往衣兜里塞,嘴里香甜可口,心里也欢欣无比。“上树不愁,下树拉球”(磨档),因此,下了树边跳边吃,有时还很大方地分给小伙伴们一点‘品尝’。榆钱儿又鲜又嫩,馋得树下的孩子昂脸张望,跃跃欲试。因树身粗壮,一些小朋友只能‘望榆兴叹’。
在那个艰难困苦的年代,民间有“一树‘榆钱’半月粮”之说,是说在青黄不接的春三月,一棵树上的“榆钱”可抵半个月的粮食,供一家人度过饥荒。
记得有一年春天,家里地窖里冬藏的大白菜吃完了,家里又没有‘余钱’买那2分钱一斤的萝卜,母亲就踩着凳子上树上给我们捋一些榆钱儿,放到清水里洗净,然后撒到锅里给我们煮玉米粥喝。我和四哥、弟弟,吃得特别香甜,那种滋味和感觉是人间最好的美食。看着我们兄弟几个有滋有味地喝着母亲做的榆钱粥,母亲期盼和渴望地问我们,“等你们长大后怎么孝顺娘啊”,我们兄弟几个便信誓旦旦地对母亲说:“等我长大了,要给你做一大锅的榆钱儿粥喝!”母亲听后,就会把我们搂到怀里,默默地流下幸福的泪珠。“榆钱鼓,种红薯”。因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榆钱正是接济了人们青黄不接的‘饥荒’,人们更是对榆钱赋予了 “余钱”“的幻想和渴盼的吉利意思。
又是一年榆钱季,又想起儿时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榆钱窝窝的场景了。那种场景如今也只能留在回忆里了,因为,前些年父母相继去世,那种带着父爱母爱味道的榆钱子窝窝再也吃不到了。
又是一年榆钱季,清明节小长假回到老家,正值榆钱开满枝头的季节,在妻子的托举下,我爬到老屋后的榆树上用锯拉下几个榆树枝,我与孙女采摘了不少榆钱子。这满满一袋的榆钱子也跟我进了城作为家乡特产送给了好友,那甜甜的味道。不仅是带有老家的味道,更是融入了亲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