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年夜饭
散文 (朱玉富)
“席帘纸阁护香浓,说有谈空爱烛红”。故乡济南市钢城区艾山罗汉峪村,除夕当天,家家户户忙着做年夜饭,每家屋子里叮叮咚咚,屋顶上 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寂静的村庄一下子变得沸腾了。大年三十这天,父亲总会在天井的空地上,支一口大锅,煮猪头肉,烀大锅菜、炸鱼、炸肉、和炸肉丸子。父亲是炸肉丸子的高手。首先,让母亲把肉用快刀剁好,再拿出昨天蒸的剩馍馍沫子,与剁好的肉搅拌均匀,然后把肉在手心搓成一个个小圆球状,把丸子放进油锅里,它们就像一条条蹦跳的小鱼。油锅里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炸肉丸子的香味飘得满院都是,我与弟弟蹲在一旁,咕噜咕噜地咽着口水。父亲娴熟地用筷子翻动着丸子,待丸子呈金黄色后捞出,放进铂篮子里。我与弟弟早已急不可耐,抓起一个炸丸子就往嘴里塞, 烫得直流眼泪。到了三十晚上一家老老小小的和和气气的团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年夜饭,老的坐上首、小的坐下首。奶奶首先发布家长令,父亲开始拉家常,谈一年庄稼收获和经济收入,一家人其乐融融。童年的除夕。那一张张温馨熟悉的画面,像放电影似一样,清晰地在眼前跳动。
记得有一年,雪下的特别厚,雪花可能也想沾点过年的喜气,都大年三十了,还匆匆忙忙从天空赶来。在此起彼伏的炮竹声中,在五彩斑斓的彩色礼花里,尽显自己柔美的舞姿。然而,我却无心欣赏这些。因为家里冷冷清清的,还没有过年的喜气。
母亲焦急在屋里转着圈。我知道父亲一大早就出去寨子食品店买肉了,到现在还没回来。父亲已经连续两天没有挨上买肉的号了。今天不知结果如何,我们和母亲都暗暗祈祷着。门外漫天纷乱的雪花,犹如一团团白色的乱麻,搅乱我们的心情,让原本焦虑的心,又雪上加霜了。
傍晚时分,终于看到了父亲沾满雪花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母亲忙迎出去,轻轻为父亲扫着身上的雪。父亲拎起手上的肉,乐呵呵地说:“买上了!买上了!”“唉!在外面冻了一天了,快进屋再说吧!”母亲心疼地说。我和弟弟顿时高兴的蹦了起来。母亲脸上的愁容也一扫而光,望着父亲如释负重地长出一口气。总算能让孩子们吃上肉了,母亲自言自语道。
原来,由于人太多了,队排到父亲跟前,肉又卖完了。父亲失望地正要往回走,忽然有人喊他。父亲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姑父提着一个大块肥肉,笑吟吟地向父亲走过来,问父亲怎么没买上。父亲双手一摊,“卖没了。”大姑父一听,一把拉住父亲的手,把那个块肥肉塞给了他。父亲说啥不要,“我要了你咋办。”姑父神秘一笑,用嘴朝肉店里嘟噜了一下,很有把握地说:“我有办法。”父亲支付给大姑父买肉的钱,高兴地提着肉回家了。
父亲坐在火炉边,一边兴奋讲着,一边忙活着用火筷子烙肉皮上的猪毛。我和弟弟则跑前跑后给父亲舀水添火,母亲已经开始剁熬五景的饺子馅了。快乐、温馨、祥和的气氛,如春风般洋溢在茅草小屋里。泥炭火炉温暖的吟唱着,与锅里冒出的肉香气合唱出一曲快乐的行版,萦绕在一家人的心头。父亲轻轻地抚摸着我和弟弟的头,爱怜地说:“五子和六子,一会儿就可以吃到肉了,闻闻,香不香。”我咽咽口水点点头。看到父亲一下收住的苦笑,我似乎感觉像触动父亲的心事,父亲突然沉默无语了。我想,父亲可能想起家里很久没有闻到肉花花了吧,心里感觉难受吧。
记得那顿年夜饭,太丰盛了,我家以前从未有过。有父亲亲手做的:炸肉条、炸肉丸、粉条猪肉、海带、豆腐顿白菜。母亲亲手蒸饽饽、年糕和包萝卜肉馅的饺子等,好吃的摆满了满满一大桌子。我和弟弟急的有些迫不及待,一会儿在这个盘子抓一块肉,塞进嘴里。一会儿在那个碗子里抓一个丸子,拿在手上。母亲更是兴致很高,不停地给我们的小碗里加肉。并笑呵呵地说:“五子六子,过年了吃饱吃够!”我只得再吃点,只吃到打饱嗝了还不罢休,最后在奶奶的笑声中,再也吃不下了。我们才拿着滴滴金出去玩。那些困苦的日子里,那顿丰盛的年夜饭,就像一颗璀璨的宝石,永远镶嵌在我记忆的胶片里。
岁月悠悠,往事如烟。现今的人们再也不为买不到肉发愁了。望着超市里琳琅满目,品种齐全的年货,羊肉、牛肉、鸭肉丰富着人民的餐桌,心中感慨万千;生活真是越变越好了。然而,父母却过早的离开了我们,子欲养而亲不在啊!每每除夕夜,面对满桌的菜肴,我的心总空荡荡的。望着那空着的椅子,望着那张用草纸写有父母名字的牌位;常常是泪水涟涟。母亲系着印花围裙的样子,总是在我眼前晃动。我仿佛又看见父亲那个除夕提着肉走入家门的那一刻和母亲那桌丰盛的年夜饭。
现如今随着国家对传统民俗的重视,春节也被定为法定节假日。年夜饭也被钦定为饭店,吃什么不再那么重要,但家人团聚共吃年夜饭,倾吐心声,期盼来年平安、顺利却会是亘古不变的夙愿,也成为凝聚亲情的一种形式。(作者:山东省济南市钢城区 朱玉富)